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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把衣服的口袋全翻了过来,不用说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了一地,周围的人哈哈大笑。我可顾不上笑,一五一十数起钱来。
“数完一看,刚刚够四块点心钱。真他妈的,我白吵了一场。
“我把钱付了,对这位小姐说:‘哎,女公民,您把它吃完吧。我给了钱了。’
“这位小姐不动弹——不好意思接着吃了。
“这时有个老兄凑上来。
“‘来,’他说,‘我替您吃了吧。’
“这个混蛋,真的给吃了。可揩的是我的油!
“我们又回到剧场。剧总算看完了,接着就往家走。走到居民楼旁,她操着那资产阶级小姐的腔调对我说:‘您干这事太缺德了,要是身上没钱就别带女朋友出去。’
“我对她说:‘我说女公民呀,幸福不是靠钱买的。请您原谅我,我这话可不是教训您。’
“我们俩就这么吹了。
“我不喜欢贵族小姐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①法语:谢谢。
(1923)⑧
顾亚铃 白春仁 译
。。!
京城来的家伙
[。小^说)网)
这几天乌沙奇村正改选村苏维埃主席。
这个村的上级党支部,从城里派来了一位韦杰尔尼科夫同志。这会儿他正站在新锯的圆木垛起的堆上,对大伙儿讲话。
“公民们,当前国际形势是十分清楚的。所以,很抱歉,没有必要再多谈。现在就转到今天的议题上来——改选村主席。柯斯登廖夫,这个阶级异己分子,根本不配执掌国家大权,所以,要予以撤换……”
贫协主席博布洛夫是个庄稼汉。他挨着城里来的同志,也站在圆木堆上。他挺担心城里人的话老乡听不懂,所以就自告奋勇,凑上去给大伙儿解释:“总的意思是说,柯斯登廖夫这个阶级异己分子——叫他不得好死——不配掌大权,所以,要把他换下来……”
那城里来的演说家接着说:“我刚才说的那个柯斯登廖夫,务必改选下去。建议另选合格的人,这类投机分子我们不需要。”
博布洛夫又解释说:“这个异己分子,酒鬼,活该他倒霉!反正他得下台,换个新的。甭看他是老婆的亲戚,也得换下来。”
城里人说:“建议诸位提出候选人员。”
博布洛夫兴奋得扯下了帽子,使劲挥了一下胳膊,意思是说:请大伙儿赶紧提候选人吧。
会上谁也不吭声。
有个人小声说了句:“是不是选贝金呢;要不,提叶列麦亚·伊万诺维奇·谢金?成吗?”
“嗯,贝金……我记下来。”城里人说。
“这就写下来。”博布洛夫又作了补充解释。
刚才还不声不响的人群,突然一下子叽叽喳喳开了锅。大声喊着提出候选人,巴不得马上就让他们上任。
“贝金!谢金!米科拉耶夫!……”
韦杰尔尼科夫在自己小本上记下了这些名字……
有人喊道:“伙计们!谢金!米科拉耶夫……哪能当候选人,这算哪门子选举。要选先进分子嘛……要货真价实的先进分子……要在城里呆过的,有点见识的人。我们得要这号人……得要对什么都一清二楚的人……”
“说得对!”大伙儿应声说,“要选先进分子……别处都是这么选的。”
城里人说:“这观点是正确的,请提名罢。”
一下子又冷场了。
“廖什卡·康诺瓦洛夫行吗?”有人悄悄地说了一句,“就他一个是打城里来的呢,他可是从京城来的家伙呢。”
“廖什卡!”大伙儿嚷嚷开了,“站出来,廖什卡,给我们大伙儿讲几句。”
廖什卡从人群里往外挤,走到圆木堆跟前。大伙儿这么抬举他,他真有点洋洋得意了。他一只手按在胸前,照城里行礼的样子,微微弓了弓身子。
“廖什卡,说呀!”有人喊道。
廖什卡有点不好意思了,他说:“没什么,选我可以嘛。谢金和米科拉耶夫算个啥,怎么能选他们!这儿是乡下,都是穷庄稼汉。可我呢,在城里差不多混了两年。选我没错儿……”
“廖什卡,说呀!给大伙儿说详细点儿!”会上人们又喊了起来。
“说就说,有什么不敢说的。我啥都懂,什么法令呀,什么指示呀,什么说明呀,什么法典呀……我都知道。混了有两年嘛,那会儿我在号房里呆着,老有人来找我,说,廖什卡,你给解释解释,这个法令和这个条条是咋回事儿。”
“什么号房,”有人问。
“哦,号房?”廖什卡说,“是十四号,我们在克列斯特坐班房来着……”
“好家伙!”人们一听都傻眼了。“小伙子,为啥让你蹲监狱呀?”
廖什卡给将了一军,慌了神,朝人群扫了一眼,说:“没什么了不得。”廖什卡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。
“是政治犯,还是偷东西了?”
“是政治犯,”廖什卡说,“就偷了那么一丁点儿嘛……”
廖什卡把胳膊一甩,觉得没脸了,一溜烟钻进人堆里。
城里来的韦杰尔尼科夫又说了一通,什么现在时兴选城里人,可又出了偏向等等。然后,他提议表决选举谢金。
贫协主席博布洛夫又给大伙儿解释了这番话的意思。谢金全票当选,只有一票弃权。
弃权的是廖什卡——他才看不上这帮乡下穷骨头哪!
(1922)①
顾亚铃 白春仁 译
。。。!
阔 日 子
有个手工装订工人,叫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·斯皮里多夫,公债中奖,得了五千卢布。
起初,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简直象疯了似的,摊着双手,摇晃着脑袋,一个劲儿地说:“啧……啧……好家伙……这还得了啊,老兄!……”
过了好一阵子,伊利亚心里才踏实下来。他开始筹划:这笔钱能买多少东西,买些啥。一计算,足够买好多东西,真是洋洋大观呀,闹得伊利亚甩了甩手,不愿再算了。
仗着我们是老交情,伊利亚哪天也要往我家跑两趟。他一来,总得讲他当时是怎么知道中奖的,说交好运那天,他心里的滋味有多美。
“那么,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?”我问他,“想买些什么?”
“买么,总得要买点的罗。”伊利亚说,“劈柴不用说得买,锅当然该换新的啦……裤子也得买一条啦……”
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从银行领到厚厚一叠崭新的十元一张的钞票,后来人就不照面了,反正有两个多月没上我这儿来。
可有一回我在街上和他打了个照面。
他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浅褐色西装,活象个大口袋似的套在身上,又肥又大。粉红的领结擦着下巴颏儿,都翘到脸上了。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不停地往下扯领带,气的直啐唾沫。看来,这套西服,还有那裹在身上的背心和这大而无当的领结,都够碍事的,弄得他不得安生。
再看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本人,比以前可瘦多了,脸也变长了,颜色蜡黄,一付病态,眼皮底下满是密密的细皱褶。
“喂,过得怎么样?”我问道。
“没什么,”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沮丧地说,“还凑合,劈柴不用说是买了……说真的,没多大意思。”
“怎么啦?”
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挥了一下手,然后邀我上啤酒馆去。
到了那儿,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一边揪着领带一边说:“现在大家开口闭口都说资本家怎么样,资本家怎么样……说什么资本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怎么好啦,这回可以说我自己也当了几天资产阶级、资本家……有什么好的呢?”
“不好么?”
“可不是吗,”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说,“你想想看,凡是沾亲带故的,我本家的和老婆家的,我同他们统统翻了脸,吵翻了,这算是头一桩。上人民法院,我摊上了没有呢?摊上了。那是女佣人贝科娃的案子,我还等着开庭呢,这是第二桩……我老婆,就是太太喽,玛丽娅·伊格纳季耶夫娜,整天坐在箱子上哭天抹泪的……这是第三桩……我家的房门给没给强盗撬了呢?撬啦!虽说没撬开,可你说我能不提心吊胆吗?耽心哪!告诉你说,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。可是蹲在屋里又不成,怕院子里的劈柴给偷了,我买了一立方米的劈柴,得有人看着呀。”
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。
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?”我问道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说,“真想上吊算了……打我拿到钱以后,头一天就不妙了,倒霉的事都来了……原先倒平安无事,这会儿人们一下子全挤上门来了。
“我拿着钱一进屋,就觉着不对劲儿,亲戚们不用说里里外外挤成一团。往常是谁也不登门,这会儿坐了满屋子的人,见了我都说什么‘恭喜发财’。
“不用说,我每人给了两个卢布,让他们快活快活去。可米什卡,就是我那内弟,闹腾得可厉害了。他说:‘得了吧,有了这么一笔钱,每个人才给两块,你也多少算个资本家了嘛。’
“就这么着,他说一句,我顶一句,一拍桌子一瞪眼,就打起来了。谁打了谁也说不清楚,米什卡从衣架上抄起我的夹大衣就跑了。
“就这么着,我同亲戚全闹崩了。我现在是六亲不认。
“东西不用说,乱七八糟的都买来了。做菜的锅买了,黍米买了够两年吃的。完了又琢磨还往哪儿花这些钱。我看老婆弄家务忙得团团转,没完没了,一会儿也不得闲。
“这不是个办法,我想,虽说是女人吧,可也该有个平等嘛。我想不能这么着了,找个女孩儿做做饭吧。
“这么着,我就雇了个人。这女孩子烧饭,老婆整天没事干,坐在箱子上哭。过去她得干活,倒有说有笑的,眼下只是坐着哭。你猜怎么着,她一问了,过去受的那些苦全翻腾上来了:她爸爸是怎么死的呀,她是怎么嫁给我的呀……一句话,人一闲,脑子里尽是乌七八糟的念头……
“不用说,我给了太太一些钱。我说:‘你去走走,上个俱乐部、剧院什么的。我也想和你一起去,可你看,我得守着劈柴呀。’
“她哭了一阵就上俱乐部去了。打那会儿起,她就赌上了罗托牌。白天她闲得发慌,光是哭,一到晚上就去打牌,打罗托。我呢,老是守着劈柴。女孩子管做饭。
“后来房管会主任找我说:‘你这个混账,为什么剥削童工?为什么不登记就雇贝科娃这个孩子?我上人民法院告你去,你得了奖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’”
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又摆了摆手,揪了揪领带,不吭声了。
“不怎么样呀。”我说。
“你说能好得了吗?”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又叨叨起来,“我人坐在这里喝啤酒,心里可难受啦。说不定现在劈柴给人偷了,兴许有人撬房门呢……我家里还有把新买的茶炊。说真的,坐在这儿吧,坐不住,走哪,又不想走。家里怎么样了,老婆不用说许是又在抹眼泪呢——怕上法院呀。我那小舅子米什卡多半围着我们房子转呢,想钻进屋里去……唉,当初我要不中这个奖就好了。”
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付了啤酒钱,愁眉苦脸地同我握了握手。我本想临别该安慰他两句,他却突然问我:“哎,那个……下一次抽签发奖快到了吗?我要再中一次就好了,能凑个整有一千卢布就好了……”
伊利亚·伊万诺维奇拽了一下粉红领带,朝我点一下头,匆匆忙忙回家去了。
(1923)①
顾亚铃 白春仁 译
。。
没 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