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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哲学问题啊?我好奇的很,想知道老师你这回又有什么精彩发言。”
“这也是不久前的事。我忘了是星期几了。中午吃午饭时候,在教工餐厅的饭桌上。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。我端饭进去时,正好黄副校长旁边空出一个座位。我就坐下了。黄副校长和旁边一位老师正在谈哲学嘛。校长是教政治的,你知道。然后不知怎样就说到‘世界是物质的’这个命题——上高二你就会学到。黄校长向人解说世界的物质属性,讲了一大堆。我就笑着插言说:‘世界是物质的’这个判断很可疑 …… ’接下来的,你可能听不懂。”
“你就说嘛,老师,我能听懂多少算多少。”
“好的。黄校长说世界是物质的。我持不同看法,黄校长就问:‘你认为可疑在什么地方?’我就说:‘我想请问你所谓的‘物质’是指什么东西呢?’黄校长就说:‘所谓 物质,就是指不依赖于人的主观意识,而又能为人的意识所反映的客观实在,是相对于意识而言的。 ’ 我说: ‘好。你先说你的‘物质’是不依赖于人的主观意识的,又说你的‘物质’能为人的主观意识所反映——你看,你的这个‘物质’,一会儿要依赖意识,一会儿又不要依赖意识,它倒底算什么东西呢?你不觉得很矛盾吗?’我这话一说完,黄校长马上哑巴了。过了半天,他说道:‘列宁说: 物质是标志客观实在的哲学范畴,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知感觉的,它不依赖于我们的感觉而存在,为我们的感觉所复写、摄影、反映。刘大悲,你是不懂 ‘ 客观实在 ’ 这个哲学概念! ’我说:‘这个客观实在倒底是什么?你说它既能靠我们感觉感知,又不依赖我们的感觉感知,请问: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吗?’黄校长说:‘比如这张桌子,就是个客观实在,无论你和我存在不存在,桌子始终存在的。’我说:‘是吗?现在全世界人全部死光了,这张桌子还存在吗?’黄校长说:‘当然存在。’我说:‘注意,全世界都死光了——包括你和我。你如果已经死了,死人还会知道这张桌子的存在吗?’黄校长脸胀得通红,大声吼叫道:‘刘大悲你不懂哲学!’ ……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。”
“哇!太难懂了!我简直不知你们在说什么!”
“再过几年上了大学,读一点哲学书,你就知道了。好玩吧?”
“黄校长大喊大叫之后,你什么反应?”
“他整个人站起来在那里吼叫,像一头发狂的熊一样!一屋的老师都以为我们在吵架。其他老师都吓得发抖,他们以为我们要打架的样子。其实不过是一场辩论。他在我旁边吼,我继续吃我的饭。他大喊大叫‘刘大悲不懂哲学’,我很平静地说:‘刘大悲是不懂哲学,但仅限于不懂你的那种哲学!’真可笑!难道谁的声音大谁就能代表真理吗?”
“老师,唉,怎么说你好呢?你真是 …… ”
“不会混?对吧?把校长得罪了。得罪了就得罪了,这也是我不小心。但我总不能为了校长而得罪真理吧?我宁愿得罪校长,也不愿得罪真理。不过那次是我不好吧,我完全可以选择不开口。不过,哪里想到校长大人那么没风度!辩论就辩论吧,大吵大闹算什么?大吵大闹也可以,只要针对问题都行。可是,世界是不是物质的这件事跟刘大悲懂不懂哲学有什么关系呢?纯属强词夺理,胡搅蛮缠嘛!”
“嗯。老师以后得小心点 …… ”
“那是!其实我们辩论的话题还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的。比如,我是黄校长,我会说:‘死人固然不知道桌子的存在。但地球上出现人类到现在,才300多万年历史;而地球已经有了46亿年的寿命,作为客观实在的地球,难道需要依赖人类的存在吗?人类即便全死光了,地球照样转动。难道在人类出现以前的45亿九千七百年,地球不曾存在吗?’ …… ”
“哇,是啊,这个论据倒很有力。是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。老师你真是太厉害了!”
“不是我太厉害,而是对手太差劲。唉,你不知道,我在这所学校里,经常有多寂寞 …… ”
“老师也会寂寞吗?你不是说有谢老师曾老师区老师三个好朋友和你玩吗?”欧阳不解地问。
“和谢老师他们是玩得很好、很开心,可是呢,我和他们之间只能谈喝茶啊、吃东西啊、看电影啊等这类形而下的事,想谈一点深入的形而上的话题就不行了。这是形而上的寂寞,精神的寂寞 …… ”
“难道学校就没有其他老师可以和你较量那些高深的东西了?”
“黄校长都算好的了!起码他还知道列宁。现在中学里,老师们都太忙了,有几个人肯读书?就是我,经常累得回来,只想喝杯茶放松放松。书架上都生尘了!我觉得自己的学问都在不断退步,这似乎也是没办法的事!这是个忙碌的年代。我最高深的武功,我都担心经常不练,它们会退化呢!我现在渐渐有点理解金庸笔下‘独孤求败’大侠的心理状态了 …… ”
“那依老师你的学问口才,在大学里是不是经常参加辩论会啊什么的 …… ”
“从来不!那些什么大专学生辩论会啊的玩意,全是狗屁!我们的论争从来都是为了知识和学问,高尚一点说,是为了真理!而不是那些无聊透顶的口舌之争!你也要记住,永远不要和人为了嘴唇和舌头而争辩,只有真理和正义才值得我们挺身而出!我刚上大学时,遇到一回辩论会,你知他们辩论的是什么?是‘鲜花该不该插在牛粪上?’一方主张该,一方主张不该。就为这等无聊问题也值得辩论一晚上。有那个时间,我还不如去睡大觉呢!后来,我观察大学里、社会上的种种辩论,往往如此,不过是辩论鲜花该不该插在牛粪上一类!辩赢了如何?辩输了又如何?‘吾岂好辩也哉?吾为真理与正义不得已也!’要不是为此,世上其他争论,纯属吃饱了没事干,撑得慌!”
“嗯。我记住了,永远不和别人做无益的口舌之争,要辩论也是为了正义与真理 …… ”欧阳喃喃地说道。
“呵呵,这才像我的学生嘛!”刘大悲笑着说。
。。
第十一章 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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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那上大学时,有没有人能和你比试的?”
“那自然是有。北京很多高人的,不然就枉称首都了。我的一位同学兼好友,上海人,我和那家伙无一日不恶斗。真正的狗咬狗!那斗起来,厉害的啊,我们有一次为争一个什么问题,从头一天晚上辩论到第二天早上东方发白。跑去吃了早餐回来,大睡一觉。下午醒来继续,一直说到我们两人都觉得恶心为止。可惜那个家伙后来跑到欧洲留学去了。后两年没人和我讨论,寂寞的啊 …… ”刘大悲无限感慨地说道。
“你们经常辩论,那就证明两人有严重的思想分歧,如果是那样的话,关系还可以很好吗?”欧阳不解地问。
“这你就不懂了吧。他恰恰是我最好的朋友,不,用朋友这个词已不足已概括我们俩的关系了。应该说是‘知己’或者‘知音’——不幸这两个词现在也被滥用到肮脏了!世俗之人哪里配用这两个高级的词?我使用的是它们最原初的意义 …… ”
“嗯,我明白老师的意思。现在你和他还有联系吗?”
“我们已经快三年没通音讯了 …… ”
“啊,不会吧?既然是‘知己’‘知音’,怎么可以几年都没一点消息的?”
“我们两个,别说是三年,就算三十年不见面,一旦遇到,还会像昨天刚刚分别那样亲热 …… ”
“有那样的事吗?”欧阳惊讶地问。
“你刚才说你懂了我所说的‘知己’、‘知音’的意思,其实你是不懂的,你只能朦胧的感觉到。我讲个故事给你听,你就明白什么叫真正的‘知己’、‘知音’了。我看你们现在的初中课本上,选了《庄子》里‘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’那一段,是不是?”
“嗯,初二学过的,那段很有意思啊 …… ”
“你记不记得和庄子辩论的那个人,叫惠子的?”
“记得。”
“很好。《庄子》一书里面记录了好多场他和惠子的辩论。惠子是先秦时代名家学派的一位大师,这个老师该教过你们。我和那位上海好友的关系,就相当于庄子和惠子的关系 …… ”
“嗯。然后呢?”
“后来这位经常和庄子抬杠、互相挖苦的家伙先庄子而死。有一次,庄子和他的学生路过惠子的坟墓,徘徊不去,神情忧伤。他的学生们就觉得很奇怪。有人也和你一样,问老师说:‘先生,这个人和你顶了一辈子牛。他死了,你该高兴才是。你怎么还这么难过呢?’你看,庄子这个学生问的问题跟你一样吧?庄子就回答道:‘徒弟们啊,你们不懂,惠施先生其实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,你们就明白了 …… ’”
“老师,不会吧,你又想玩我?这不等于‘从前有座庙,庙里有两个和尚,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说:从前有座庙,庙里有两个和尚,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 …… ’”欧阳不知老师又要玩什么花招。
“你别急啊!你听我慢慢说下去。于是呢,庄子就给他的学生们讲了一个故事,说从前啊,楚国的首都郢,有个人会一门特别的绝技。什么绝技呢?就是他拿一把像黑旋风李逵那样的板斧,或者像程咬金那样的战斧,往人的鼻尖上点一点点石灰,面积非常小非常小,又非常薄非常薄,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一层,接着呢,他就抡起巨斧,毫不犹豫,唰的一下,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,只听耳畔风声呼啸作响,你的眼睛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,人鼻尖上那一点石灰就让斧头劈落了,而鼻子却完好无损 …… 这样的绝活是不是比蒙上眼睛耍飞刀的还厉害? ……
“宋国的国君听说有人有这样的本领,就非常好奇。特意派人把这个耍斧头的请来。请来之后,就要他表演。耍斧头的人说:现在不行了。国王就问他为什么啊,他回答说:不是我的本领不行,而是我的搭档死了。现在再没有人能鼻尖上点石灰,站在我斧头下面了!庄子讲完这个故事,就回头对他的学生们说:现在你们明白了吧?自从惠施先生去世,老师我就成独孤求败了,还有谁敢在鼻尖上点石灰,等着我来练斧头呢? …… 庄子的学生于是都恍然大悟——刘大悲的学生恍然大悟了没有啊?呵呵 …… ”
“刘大悲的学生有点恍然,有点悟了,但还没有到大彻大悟。呵呵 …… ”欧阳笑道。“不过,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感人 …… ”
“是啊。所谓‘知己’、‘知音’,这才是。据闻一多说本来按照道家学派的观点,是不屑于著书立说的。而庄子所以写作,极有可能是为了反驳惠子的理论所致。我觉得这个推测倒蛮有意思。庄子和惠子斗了一辈子,世上最了解对方的莫过对方。他们之间有最深沉的友谊。余子碌碌,岂能知之?旁人看他们好像‘吵架’,以为势不两立,不共戴天,其实哪里。论战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发现自我的过程。真理越辩越明,在论辩过程中,你会发现,自己不知不觉地吸收了对方的观点。最后变成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我从上海那位朋友那里获得了多少知识啊,他从我这里也一样。结果我们每人都获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