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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段历史被记录在圣经旧约当中,也曾经被某部影视剧演绎,名为《出埃及记》。
他觉得或许自己可以成为拯救以色列人的那个“摩西”。
带领三十六个“新人类”逃离真理之门的过程必然惊心动魄,但可以肯定的是新人类在四年的时间当中都被局限在某处,以至于在他们逃离的时候对于摩尔曼斯克的内情也并无太多了解。
再后来这些人遇到了荣树同叶知行的小团体,便有了“冷杉与鹰”。
荣树说完这些的时候越野车已经驶出市区,拐上一条被积雪覆盖、破旧失修的公路。
李真再一次从后视镜中看那一男一女。
很难说他们是白种人还是黄种人,看起来倒更像混血儿。女人拥有一头金发,男人拥有一头黑发。李真意识到自己初见他们的时候女人说话显得很生硬,大概是由于接触“旧人类”语言的时间还短——一个四岁的孩子说话同样没法儿太过流利。
然而……
他疑惑地皱眉:“那人叫王濛?为什么是这个名字?”
据他所知真理之门当中以白种人居多,甚至可以说占据主导地位。那么,如果要给这些新人类起名,为什么是一个典型的汉语名字?甚至于前面的那两位,荣树告诉李真,一个名为赵秀,一个名为孙安。
李真本能地觉得这个原因似乎很关键。
荣树不能解答他的疑问,似乎王濛本身也不能。
但李真心中有一个自己的推断。
如果……是那一个人搞出来的。有这种可能性——依照那人的性格或许就会将他们固执地冠上汉语的名字,哪怕这显得有些突兀。然而那人还不是什么“主宰”,自己也不是。李真至今不能像类种一样转化人类,他觉得即便那一位有真理之门那群疯子的协助也很难做到这一点——创造新人类。
除非那一位已经变得无限接近旧日的“主宰”。但那样一来的话,对方断然不会放任自己安然度过这么多天。
他觉得北方的摩尔曼斯克显得更加迷雾重重,他同样意识到,在那里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
于是他在车子拐上一条林间小路的时候问荣树:“那么你呢?你们为什么还要到北边去?”
“王濛想要把余下的人都带出来。”荣树笑了笑,“至于我们……想得到那里的一点东西。”
他的表情有些为难,李真没有再多问——对方显然不想在这个车厢里继续谈下去。然而如果荣树真的想要自己同他们一起到摩尔曼斯克走一趟,早晚都得给自己一个过得去的理由。
他便决定再多等一会儿。何况他也想要瞧瞧那个王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。
天空中铅灰色的云朵层层重压,而他们越来越深入森林之中。路边不再是单纯的冷杉树,又多了红松和云杉。也能看到落光了叶子的桦木以及白杨,却很难看到野生动物的踪迹。
最终越野车驶进了一座木屋。这屋子看起来很高大,就好像一个谷仓,也好像一个放大了的护林人住所。它用木板建成,外壁已经残破,可以看到里面堆放着的原木以及干草。
车子进屋,便看到正中间有一张大木桌,上面积满了灰尘。下一刻木桌从中间分为两半、平移,露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。
“到了。”荣树说。
十分钟之后李真已经身处地下。看起来这并非荣树这些建造起来的——它更像是一个被废弃了的防空设施。此类设施在西伯利亚的广袤雪原上有很多,历史同那枚“太古星君”核弹一样久。
他们从一条通道进入地下,而地下还是通道。除去一个大型停车场之外,他们所经过的部分都只有两到三米宽,墙壁上装着电灯,一些坏掉了,另一些发出暗黄色的光。看起来这里从前除了被用做防空之外也用于科研,在通道的两侧排列有独立的小房间。下车之后他一直跟着荣树走,期间遇到了六个人——四个“新人类”,两个普通人。
彼此之间点头致意,没有太多言语,好像此处狭窄阴冷的环境也影响了人们的情绪、形成了一种风格。
但他看得出荣树的心情是好的——或许是觉得自己有可能对他们提供帮助。李真不清楚这个男人为什么执着于到摩尔曼斯克去。照理说他们不是自己,身上没什么责任更没什么负担。他和夜鸢从真理之门的手里逃出来,本该隐姓埋名离得越远越好,用不着这样同对方死磕。
直到他看到夜鸢,现在的“鹰”。
第398章 九成和一成
于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两人相遇之后,荣树会用那种语气说,“没错,她是鹰”了。
这是通道尽头的一个房间,有厚重的铁门。
打开铁门之后李真发现室内出奇的干净——原本油漆剥蚀的墙壁被粉刷一新,是雪白的颜色。
而宽大房间的另一头,有那么多的医疗设备。一些他见过,令一些他叫不上来名字。这些东西用导管和线路将一个生物舱埋在中间,舱内躺着一个女人。
荣树看了看她,又看看李真,关上门并且停住脚步,低声说:“这就是我要去北边的原因。看在清清的份儿上,求你帮我。”
李真愣了一下。他的视力极好,看得清舱内究竟是个什么状况。
而他很难将那个人同他印象里的“鸢姐”联系在一起。
夜鸢应当是极美丽的。但这个人……
或许面部轮廓依稀还有叶知行的样子,但脸面上皮肤剥离、肌肉腐败,左边的脸颊甚至露出了其下残缺不全的牙齿。
而她的下肢已经不见了,腰部的肌肉层腐烂殆尽,里面的内脏轻轻蠕动,发黑的脊椎骨上也有可疑的墨绿色斑。
上肢还在,然而只剩下骨骼——同样黑绿色的骨骼。
人类伤到这种程度,不应该还活着。
李真抿了抿嘴,轻声问:“那一次?”
他指的是救走于清清的那一次。
“是。”荣树涩声道,并且微微侧过脸。显然刚才以清清的名义求助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……无论怎么说那似乎都是一件相当难为情的事。
“是一种生物毒素,对方是A级。”他继续解释道,“我们逃了出来,但是我救不了她。”
A级的、拥有生物毒素的能力者……
李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那种人应当被归类为B级。然而既然是A级,这意味着这种毒素的效果之强有可能已经超越了物理规律。而夜鸢现在的样子就是极有力的证明。
“那些地方,是烂掉的。”荣树走近生物舱。
面对这样一具可怕的躯体,他的目光却异常柔和。
“这些东西能遏制它,但是没法儿治愈它。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是维持她的生理机能,可是再过段日子,也许……”
李真移开目光。实际上即便是他也在面对这样一具躯体的时候也有些不适。
“那里有什么?解毒剂?”他问。
荣树转过脸:“不是解毒剂,是另外一种东西。你想,既然真理之门的技术水平已经能够造人了,那么他们同样可以再弄出一具健康的身体,把大脑移植过去,对不对?”
李真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。原来如此……荣树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。
他的推论或许是正确的。然而……就好比现代医学可以治愈癌症却没法儿防止人感冒一样,很多事情不是这样想当然就可以的。
这个道理荣树应该也知道。
或许他不愿意去想。
但是自己或许有办法。
李真沉默了一会儿。荣树死死盯着他,没说话也没动。
过了两分钟,李真缓缓说道:“在此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“我的血可以救人。”他看着荣树略有些茫然的表情,继续说道,“我试过几次。应决然死了,我给他喝了我的血,他活了。另外还有两个人,我也都救活了。”
“但是对于普通人没用——死了的救不了,没死的喝了我的血死得更快。”
荣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,一把抓住了李真的肩膀,张开嘴,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李真微微笑笑,拍拍他的肩膀:“你先别急,也别太高兴,听我慢慢说。”
“我一样跟你去。你救了她,我的命就是你的。”荣树立即说道。
“不是这个问题。”李真摇摇头,“我也试过救北川晴明。因为某个原因她曾经失掉了灵能变成普通人,喝了我的血。然后,她死掉了——我试着救她,没能成功。这件事情的差异就在于‘是否拥有能力’。”
“而这个差异是不是导致我的血液不起作用的唯一条件我还不确定,因为我没法儿像搞科研一样在各种条件下用不同的人来试。比如现在她的情况。”李真低声道,“如果是我在路边看到这样的一个人,一时心软,我就试着救了,生死都和我没关系。但似乎她不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。”
“应决然和当时的北川晴明的差别在于是否有与众不同的能力,而她和应决然的差别在于,那种A级的毒素还在她身体里起着作用。这种事情我从前没试过——或许我有九成的把握能救活她,或许又会导致北川晴明那种的后果……”李真看着荣树,沉声道,“所以你得想清楚。”
荣树显然非常激动,这导致他没能弄懂李真到底要表述什么。
李真不得不又简单地重复一遍:“就是说,应决然死掉的时候,他是一个能力者,是物理损伤致死——这种情况我确定我可以救活。但是其他的情况,一旦条件变化了,我不知道会不会产生意外的结果。可如果你想试,我的把握在九成以上。”
他看了看荣树的眼睛,又缓缓补充一句:“九成的把握。要知道心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也只有三成。”
荣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。但正如李真所料,他还是紧紧咬住了牙。
他松开手,看了看舱内那具残破的躯体,又转身焦虑地走了四步,在长达两分钟的沉默之后挤出一句话:“这个样子,还能维持一个月。”
李真点点头:“我理解。”
他自然清楚荣树想的是什么。九成的把握——这几乎就可以说“确定”了。实际上李真也是这样想的——他认为这和应决然当初的情况极相似。自己血液应该可以令夜鸢的躯体重生,也应该可以杀死那种可怕的生物毒素。
但他们要面对的是一条生命——不是网络游戏里那种可以无限重来的生命,也不是一个所谓的“千载难逢”的机会。这世界上机会有千千万万……
只要人还活着。
可一旦因为那一成的把握失败了,这个人便死去了。
死去意味着今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,意味着无论通过何种方式都没法儿弥补。
倘若有且仅有这样一个机会,他觉得荣树不会有一点儿的犹豫。但问题是,他还对北方的摩尔曼斯克抱有希望。
他也许觉得那里有更加安全的、万无一失的手段。
这就是他说“还能维持一个月”的缘故。
“如果我们先去那边……”他不安而忐忑地说道,“先去那边看一看……或许那里还有……”
“如果那里不成,你可不可以……”
他变得吞吞吐吐。而李真完全能够理解他。
因此李真笑了笑:“如果那里不成,我再回来用我的法子。”
荣树感激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。
李真出口气,将自己的目光从荣树的脸上移开。
有那么一丝丝的歉疚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