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挽月叹了口气:“他死了,服毒自尽。”
李青瞳孔微微一缩,并没有说什么,又抱了抱拳,返身离开了含翠阁。
挽月见少歌安然无恙,心神松懈之下,忽然就犯困了。
“我得先去沐浴,换一身衣裳,免得病气过给了你。”她打着呵欠,担忧地看着他,“可是我现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。”
少歌微微笑,“那我帮你看着门。”
“好。”挽月走向水房,“今日才知道,你究竟是怎样为我担惊受怕的。”
她将沐浴的大桶扛到了井边上,汲了清亮的井水装满那只浴桶,又将它抱回了水房。
少歌笑笑地跟在她身后,恍惚中,觉得像极了初见那一天,她独立、果断,小小的身体仿佛顶天立地。那一天,她毫不迟疑就把自己这个“大麻烦”揽上了身,就好像现在,她又能够独当一面了。
少歌又是欣慰,又是心酸。
第365章 结盟
他默默跟在她身后,看她细细的双臂毫不费力地举起那只三人合抱的大浴桶,桶中晃荡着七八分满的井水。
当真是长本事了。
如今……自己单薄的羽翼,已经护不住她了。恐怕未来一些时日,自己当真要成为她的“麻烦”。
其实,从一开始,便是自己拖累了她。
这般想着,少歌的脚步变得有些重。
挽月将大浴桶放回原处,转过身,见少歌神情恍惚,似乎满腹都是心事。
她暗暗一叹,大约能知道原因,但此刻脑袋如浆糊一般,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实在是想不分明。
轻轻一咳:“你,你转过身去。我要脱衣裳了。”
他胡乱点点头,阖上门,背对她坐了。
挽月将脱下的衣裳扔到屋角脏衣桶中,吸着气爬到木桶里。有内力护体,入水还是冰得缩了下。
虽然身上不一定沾到了病菌,但小心无大错。
她看了看他的背影。
她还记得,初到十里寨,他借口不放心那些土匪,在她沐浴时赖在屋子里不走。那一次,他的耳朵发红,身体崩得紧紧的,虽然背对着她,却是留神着她发出的任何一点响动。
不像现在。他坐在那里便是坐在那里,当真是像一根枯木一般。
挽月的心隐隐作痛。
“少歌……”
“嗯?”他微微侧了侧头。
“忘带衣裳了。”
“我去拿。”
他站起来出了水房。
挽月心道,他当真是心事重重,要是平时,怎么会忘记替她准备衣裳呢?她从疫病区回来,自然是不能进屋去取物的。
不多时,他抱了一床棉被过来。
“这……”
他笑了笑:“这样不冷。”
挽月红着脸钻到棉被里。他将她团团裹了,打横抱回屋。
正好擦得干干的。
他把湿掉的棉被放在一把椅子上,抬到外头去晒。
“等我给你擦干头发再睡。”
挽月拥着另一床干燥的棉被坐在床头,笑着应了。
她的少歌,还是和从前一样。话不多,很会照顾人。
他很快就拿了一块棉布回来,仔仔细细地帮她绞头发。
他不说话,她也不说。
此刻,二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补一补眠。
“好了,睡吧。”
挽月躺下去,见他并不脱衣裳,奇怪地拉住他:“你不睡?”
少歌揉了揉她的头发,“轩辕镇宇很快就会过来,我到外头等他,省得吵了你。”
见她要急,他安抚道:“你安心睡,这里的防卫不比府里面差。能够不惊动护卫闯进来的人,世间也没几个。”
挽月一怔:“那我刚才说不放心你一个人,要你跟我去水房,你为什么就去了呢?”
少歌笑得身体轻颤:“傻瓜。睡罢。”
“嗯。”
挽月眼皮一沉,歪在枕头上人事不知。
……
……
少歌到了外头,正好遇上双手抱在袖子里的轩辕镇宇。
十五年,这位曾经的大昭国至尊已经将自己活成了乡村里正的模样。
“里正。”
轩辕镇宇呵呵笑着:“这一回当真是不知怎样感谢木师和木师娘才好了!”
“哪里。”少歌摇头,“大多还是渭城过来的人,得里正一方庇护之地,又得里正一视同仁的对待,若要说感激,木某当替渭城军民谢过里正。”
轩辕镇宇急急摆手:“老朽可当不得木师一句谢。人既然到了洛城,自然也是我洛城的子民,至今还未让大伙彻底安顿下来,是老朽无能了!那南棚太拥挤,这次疫病也是敲了个警钟!老朽有个打算,即日起,腾腾挤挤,扩它几十条街出来,慢慢地把南棚的人给挪城里来,军营那边也扩一扩,尽量将人安置了,以免这样的惨祸再次发生。”
这便是想要正式收编渭城十万军民,过来探口风了。
两人也不捅破那层窗户纸。
少歌笑道:“那自然是极好。只是里正莫要顾此失彼,引得洛城住民和军士不满。”
轩辕镇宇也笑:“这件事恐怕是要劳烦木师了。要论声望和安抚人心的本事,世间恐怕无人及得过您哪!”
这是给少歌分权了。
少歌略略沉吟。昨夜在那单独诊治的排名上,用了些手段,叫轩辕镇宇背了个不大不小的黑锅,而自己却讨了好,让那些人觉得欠了自己好大人情。
到了今日,轩辕镇宇再笨也能反应过来,却是没有半分生气,反倒用分权来向自己示好。
脸上笑得再好看、说话再是好听,那都是虚的。给予实实在在的益处,才是真正的示好。轩辕镇宇竟有如此胸襟?
少歌正色道:“木某只怕能力有限,担不起里正的重托。”
“木师莫要自谦。”轩辕镇宇指了指少歌眼底的乌青,“赶紧应下,睡觉去。师娘不在家,你定是烙一夜饼了。呵呵,老朽年轻时,也是这般……”
少歌苦笑着点了头。
看着他阖上门,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轩辕镇宇却是一动不动,泥塑一般杵着。
不仅是年轻时,若是云华还在,恐怕如今的自己,也是这般的罢……
云华啊云华……便是心思太多,才会早早就耗干了心血,撒手西去了……
扔下个清儿……
自己实在是教不好啊……
乌癸山的地缝已经挖到了头,并没有找到云华口中那一块神奇的石头。
轩辕镇宇苦苦一笑。
怎么可能呢?
就算她们娘俩的血能治病当真是因为那石头,也定是那石头本身有治病解毒的奇效,而不是因为什么心愿。
罢了罢了,多思无益。
还是想一想,怎样打动眼前这位能人,让他死心塌地辅佐清儿才好。
真是厉害啊!
想起昨夜被木师摆的那一道,轩辕镇宇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木师先是要去十个秘密名额,且要排在最前头,然后让自己定下自己这一边的名单。
自己焦头烂额,好容易私下挨个安抚好了人,磕磕巴巴排好序,压下了众人的不服气,他倒好,跳出来做好人,一下拿掉那十个空头,原本排十一位的,嗖一下变第一了,这下,哪个不感激他木师?
还不算完,他又从原本排不上号的人里面挑了十个出来,真真是好人全被他做了,恶名都自己担了。
第366章 梦境
轩辕镇宇望一眼紧闭的木门,便忍不住又叹一回。
这个人的底细,实在是太干净了。
二十年前,一文不名,昏睡二十年后,醒来做的第一件事,便是带着渭城的军民从徐威二十万精兵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。
还懂得避到洛城来。
这也罢了,孙玉珩前些日子特特来寻自己,一条一条将自己若是与歧地合作,双方将获得何等利益分析得头头是道,而事实也证明,向歧王世子抛出的橄榄枝,他不仅接了,还牢牢地握在了手中,甚至真的把这个叫秦挽月的女人送过来做人质,当真是大大出乎自己意料。
孙玉珩自然是没有这样的见识,就算有,他也不可能知晓自己的底细,以及歧地内部纷杂的利益纠葛。
那他背后的人,还能是谁?
这个木师,究竟是何许人也?
想到此处,轩辕镇宇再度苦笑。歧王世子分明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,这一回,却是被人正大光明地摘了桃去,想来也是有苦难言。
又叹自己只是远离情爱场十几年,如今的风气竟成了这般!这个叫秦挽月的女子,在乌癸山时分明同歧王世子郎情妾意,便是当初的云华和自己,也要少他们几分腻歪。不想短短数月,歧王世子连纳两妃,而这秦挽月竟嫁了旁人作妇!
想来歧王世子还是有些不忿的,假意派了刺客,却在最后一刻故意失手,分明是心有不甘,却又无可奈何。
美人和江山,孰轻孰重?
当初自己可是毫不犹豫就选了美人呢。
当真是老了啊……
云华,在那边,谁能哄着你的小性子呢?
莫急莫急,待此间事了,世间唯一能忍你脾气的人,便来陪你……
……
……
少歌进到屋中,见挽月睡得并不沉。
眉头皱成一团,不满地抿着嘴,一条胳膊露在了棉被外头。
他无奈地笑了笑,脱去外袍,掀起一点被子,将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轻轻拿到里头,然后抱来另一床棉被,在她身旁筑了个新巢,自己躺进去。
他身上冷,哪敢去沾睡着的她。
不料刚刚躺下,就见她眨巴着眼睛,委屈地望着他。
“刚从外面进来,身上冷。”
她不说话,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。
“……好吧。”他自觉地挪向她那一边。
她其实早已迷迷瞪瞪,窝到他的怀里,拱了几下,寻个舒服的姿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她身上很暖、被窝里也很暖。
他原以为临睡前还能再理一遍眼前能见着的线索和头绪,不料一跌进温柔乡,眼皮就再也抬不动了。
时项……燕七……
娘……
他梦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。
一处小小的神坛。
烈日当头,晒得人有些眼花。他不知身在何处,便眯了眼,向前看去。
迷茫无措的时候,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,总不会吃亏。
面前,是一个丈来长,三尺高的土坛,供奉了一些瓜果,正中央支着老旧的香炉,三根香即将燃尽。香炉的后面,放置一个青铜底座,底座上静静地躺着那块黑石。
他的心神轻轻一荡,眯起眼睛,看向四面。
干裂的土地在烈日下刺眼得很,黄白的光芒直直扎着人的眼睛,这是一处山顶。
土坛子四面的地上,各插了一面旗幡,颜色鲜红似血。
他微微一怔。这样的日头暴晒,应当很快就褪色了吧?想来是新换的旗布。
突然听得锣鼓阵阵,还有人在吹奏某种奇怪的乐器,听起来就像是一群鸭子扯了嗓子嘶吼。
仿佛有些耳熟。
很快,一行人出现在山顶。
对着他大跪大拜起来。他眯了眯眼,安安心心地受着。
众人五体投地跪拜之后,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,走到土坛边上,一